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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人的浮世繪:向明天提案-玩忽職守
作者:陳穎心 時間:2008-6-3 字體:[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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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捎份炒餅。"
"又是炒餅。汪聆你呢?"
"我討厭炒餅。"
汪聆大聲說:"我討厭炒餅!"
汪聆繼續瘋喊:"我要咖喱雞翅!我要檸檬派!我要左岸咖啡!"
蔣輝一愣。
"唉--"汪聆垂下了頭,"炒餅。"
這是什么生活?就這還左岸咖啡呢,炒餅吧你就。
蔣輝帶飯去了。汪聆放下手中的活兒,一個人走出公司的大門,穿過傍晚的細雨繞向回廊的另一端。
"我喜歡雨天
雨天沒有人
整個巴黎都是我的
這是五月的下雨天
我在左岸咖啡館"
天空蒙著水霧,汪聆想起奧美引以為榮的左岸咖啡的文案,眼睛濕了。
大概這種天氣容易令人傷感。汪聆上班三個多星期來,每天披星戴月回到家,沾床就著,別說聽《校園民謠》,能睡飽五個鐘頭的覺都成問題。同樣都是廣告公司,工作和生活卻是天壤之別。奧美是個什么樣的環境,面對的又是什么層次的客戶,而他們呢?只有從別人的手指縫里,弄些利潤微薄的零散的線下業務--終端宣傳物料的排版加工活。然后永無休止地加班,機器一樣麻木地在流水線上堆砌零件。這不但永遠也寫不出左岸那份意境來,連激情和智慧早晚也會被全部吞噬掉。
遠遠地傳來公司前臺嘰嘰喳喳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中來。她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客戶明明是家科技公司,卻非要把公司介紹做成風光片,這也罷了,客戶又說要表現希望的意境,要大草原,要紅太陽!汪聆仿佛看見碧綠的草原上,冉冉地升起一顆金黃色的旺仔小饅頭。實在太村了,她一臉難色。可客戶說:"我也是搞過設計的!"汪聆心里一顫:就這也是搞設計的?這都哪來的二把刀啊?客戶不放心,就坐在她身后盯著她干活,整整一下午都在指手畫腳。直到現在想著那小饅頭汪聆還有那股想抽人的沖動。
這段時間汪聆總在鼓勵自己:現在就是學習和積累的時刻,什么苦都要能吃。
大家都說廣告人注定天生命苦,加班是正常的,不加班才不正常。汪聆思考著這個歪理,想想怎樣可以漸漸地不要每天這么晚才對,這不僅是休息的問題,還有充電的問題。一個設計師每天被困在繁忙的工作中是不可能去學習和吸收新鮮東西的。沒有吐故納新又怎能進步?汪聆心想,她才不要做拉磨的驢子。
鈴聲響了很久,汪聆忽然跳起來,一看是呼機,九點半了,公司打來的。她急急忙忙收拾了直奔公司,一進門就聽前臺陰陽怪氣地自言自語:"唉!又要扣工資了。"
奶奶的,真討厭!世上怎么會有這種女人?汪聆鄙視了一眼前臺,走進設計部。
"我呼你幾遍了,汪聆。"李松一見她進來就說。
"是你呼我啊?我還以為......怎么啦?"汪聆走得太急,氣還沒喘勻。
"蔣輝被開除了!"
"啊?"汪聆回過神來,"你說什么?"
"蔣輝被開了。"李松重復一遍。
"不是吧,昨兒夜里在出片公司定樣稿,我兩點回的時候他還在那兒呢。"汪聆回憶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開除了呢?"
"周建一大早就過來宣布這件事,當時他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汪聆聽得一頭霧水,"等等,你說蔣輝被開除了?"
"嗯哪。"
"沒道理啊。"汪聆還是想不通。
門被粗暴地推開,前臺伸進頭來說:"汪聆,周總找你有事。"
"又什么事兒啊?"汪聆嘴里嘀咕著,心里有些發毛。這些天周建一找自己就是工作加塞,一會兒這個著急一會兒那個馬上要。汪聆覺得自己確實也太柔順了,給什么做什么,從沒一絲猶豫。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剛畢業,權當鍛煉了。
"周總,您找我有事?"汪聆把門輕輕帶上。
"來來來,坐。"周建笑嘻嘻地讓汪聆坐下。
"哎呀,汪聆啊,你看你們這段時間忙了大半月的,很辛苦啊!"
汪聆心想:他怎么突然良心發現了說這種話?
"汪聆啊,你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工作很有責任心,做事情也從不挑三揀四,總是很體諒公司啊。"周建站起身來給汪聆倒了一杯茶。
"您過獎了周總,工作可不就是這樣。"汪聆嘴里說著,卻禁不住腦子閃過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但是啊--"周建語調一轉,表情嚴肅地望著汪聆,"以后還要多加注意,同事之間要相互監督,以免發生昨天那樣的錯誤。"
"啊?昨天?您是說--"
"嗯!就是蔣輝被開除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吧?"周建表情非常嚴肅。
"到底怎么回事,我還不明白。昨天很晚了蔣輝還在盯片子,完了還要連夜趕送印廠,怎么突然就......"
周建恨恨地說:"一本雜志出錯了六套片子,早上我去印廠才發現已經印了幾千冊了!你看看,他給公司造成了多大的損失!這樣玩忽職守的人,我怎么留他在公司啊?唉!真應該讓他賠償損失!"
汪聆皺著眉頭心想:玩忽職守?太言重了吧。蔣輝連續一周都沒怎么睡覺,工作過度疲勞才會發生這種事情。
"我覺得是這樣的周總,蔣輝,他是因為--"
"你不用替他解釋了,"周建打斷她,"總之,犯了錯誤就不要跟我解釋!要解釋上客戶那里去,看看客戶會不會原諒你!"
"可是--"汪聆不知道應該要怎么說。
"可是什么?難道你認為應該讓公司來承擔責任嗎?"周建反問。
"不,不是這樣。周總,您這么說不對!"汪聆急了,"出問題是有原因的。為什么會出這種錯,您有沒有想過?是不是蔣輝的工作強度太大,超出了正常負荷,才會這樣?"周建瞪了一眼汪聆。汪聆這回看出來了,周建眼里的潛臺詞是:你竟然這樣冒犯我,真不識好歹!
汪聆心里立刻產生了抵觸情緒:我又不是你的奴隸,我上班給你創造價值,大家各取所需是平等的嘛,現在我對你的處理有質疑,難道要我憋著嗎?
"當然了,這件事不是你的責任,以后相互監督就是了。最近還是不能松懈,你手上的期刊也要印刷了,不要出錯。好了,沒事了。"周建本來還要說什么的,忽然不說了。
汪聆悶悶不樂地回到設計部,她很想和李松聊聊,但李松不在辦公室。別看他們三個人在一個屋里工作,每天一起能待上十幾個小時,可汪聆今天頭一回發現,他們三個人似乎平時交流的機會都很少,甚至連吃飯也像打仗一樣。她給蔣輝打了個傳呼,等了好長時間電話也沒有回復。
汪聆走出公司大門透透氣。
可巧溫樂打來電話,開口就質問:"你這丫頭怎么一出校門就不聯系大家啦?"
汪聆這一肚子牢騷終于有了發泄對象,"天啊,你知道我現在有多苦嗎?"
"喲,你有什么苦的?"溫樂嗤嗤地笑。
"我比長工還苦,簡直就是賣給地主了!"
"你笨唄。"
汪聆發了幾句牢騷,跟溫樂說起蔣輝被公司開除的事。
"你們公司怎么這樣!"溫樂聽完憤憤地說,"人又不是機器,活兒多就多找幾個人干唄,人手不夠招人啊,干嗎跟地主一樣,一個人當幾個人使?怎么就玩忽職守了?噢,人家辛辛苦苦干了快一個月,把人開掉還不給工資,這是什么邏輯?"
"嗯,就是,"汪聆說,"太過分了!"
"對了,我這兒有個朋友正缺人呢,他那公司大,好歹規范一些,你不如去那邊?或者,你要不休息一下也成。"溫樂說。
"那太好了,明天發了薪水我就走。"汪聆斬釘截鐵地說。
汪聆明確了自己的決定。在這兒既沒創意,也沒想法,更沒自由。不僅身體累,精神更累。尤其公司還有一活活的間諜,成天監視著,這是哪門子的工作啊?